124、第 124 章(2/5)

朝堂上不乏忠臣良将,但是当锋利的刀刃架到脖子上时,大部分人恐怕都不敢说半个不字。

一旦北禁和南衙都在那人手中,那就意味着整座长安城都被牢牢掌控。

控制了三省和禁军,那人便可连夜逼几位宰相连夜立下昭书,圣人本就有顽疾在身,此人只需对外宣称圣人薨逝,并将谋害圣人的罪名扣到成王蔺效的头上,即可顺理成章接掌龙印。

朔方军和神策军是中央直属军队,历来只听圣人指派,圣旨一下,两军自不会再听蔺承佑和二皇子指挥。

接下来,无论是派人在途中暗杀二皇子和蔺承佑,抑或在长安布下陷阱请君入瓮,二皇子和蔺承佑都插翅难飞。

或软禁或绞杀,结局都已注定,顺便给蔺承佑和二皇子也扣上个“乱臣贼子”的罪名,那人还能落得个镇压谋逆的好名声。

即使二皇子和蔺承佑侥幸不死,手下并无一兵一卒,又如何能夺权。

换言之,要成事,只需一个字:杀。

只要够狠,皇位便唾手可得。

人的野心和欲-望是无穷无尽的,皇位何其诱人,这位幕后主家与皓月散人和无极门的邪术打了这么多年交道,心性多半早已歪了。

尤记得那回在彩凤楼,蔺承佑为了召唤田氏夫妇的魂魄施过一次邪术,仅一次,便有心智被蛊惑之嫌,幸而有五道和绝圣弃智在旁拼命阻止,蔺承佑才不至于一再沉溺。

蔺承佑的意志力已经超乎常人了,连他尚且如此……可见这号称《魂经》的邪术有多能坏人心性。

但这一切的前提是,那人能成功暗算圣人和成王。

想到此,滕玉意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。

这是绝不可能的。

等等,圣人体内的余毒是不是快要发作了?

上次阿爷对她说,圣人和成王体内各有一块女宿的锁灵牌,圣人发作时只能由成王一人帮忙护阵。这当口若有人闯入阵法,完全可以成功暗算圣人和成王,故而当年此事虽然走漏了风声,但鲜少有人知道圣人具体何日发作,更无人知晓具体在何处护阵。

假如成王为圣人护阵时出了差错……对某些暗中要举事的人来说,无疑是一石二鸟之策。

滕玉意想得后背直发凉,但当她将目光投向成王夫妇和清虚子时,心里的忧虑再一次消失了。

几位长辈那样沉稳从容,想必眼下距离圣人发作的时日还远,蔺承佑查了那么久的案子,离京前一定会让自己的伯父和爷娘多加防备。

严司直留下的纸条已经被成王慎重地收起了,看成王夫妇的样子,似乎也早就起了疑心。想想前世,蔺承佑为了引那人出手,不就假装在鄜坊府中毒箭么。

成王夫妇和圣人知道的、想到的,只会比她多。

那边,成王和王妃俨然早预料到圣人会来寻他们,进上房与清虚子商议一番,不久便出来。

成王面沉如水,带着那位千牛卫将领离去了,王妃却自发留在观中,只是眉间隐约萦绕着忧色。

待到成王府的护卫将严司直的尸首和严夫人护送出观,观中的氛围一下子沉寂不少,诸人心头仍沉甸甸的,清虚子将滕玉意等人招揽到院中。

坐下后,清虚子指了指滕玉意,对五道和绝圣弃智道:“你我都看见了,滕娘子印堂发黑。”

滕玉意一惊。

“此事甚是蹊跷。滕娘子虽身负错勾咒,但她这半年没少降妖除魔,纵算不能完全化解咒怨,应劫的时日也不可能会提前。想来想去,很有可能与咒怨本身有关。滕娘子身上冤愆未消,凡是为自己祈福或者消灾之举,都会招来反噬。”

“反噬?”

清虚子晤了一声:“你和佑儿斩杀的并非寻常邪物,而是能搅动乾坤的大魔物,你由此攒下的功德不容小觑,甚至可能一举破咒,但这回的破勾咒非同寻常,下咒的绝不止一人,察觉咒怨即将消除,怎会不发出冲天的怨气,这怨气在天地间涌动,又会引来旁的冤愆,聚少成多,积羽沉舟,凝聚在一处足以改变天数,所以最近长安城频有异象:尺廓现世不说,还频繁出现七欲天。这两样物事与先前的妖魔鬼怪不同,无魂无魄,乃是集大煞所成。从这种种异象来看,正因为你攒了大量功德,反而导致你命中的那场劫提前了,这就叫此消彼长。要破此咒,绝没有我们想得容易。”

滕玉意惴惴地想,怪不得那晚尺廓直奔她而来,原来不只因为她是借命之人,搞半天她自己就是天地间这股煞气的起源。

她悚然而惊,照这样说,阿爷会不会也有危险。

这时成王妃也过来了,她换了一身利落装束,头上簪环也卸净了,白皙的脖颈上戴着噬魂铃,像是随时准备收妖。

看出滕玉意的不安,成王妃坐下拍了拍滕玉意的手背:“师父说得没错,不过阿玉你别怕,孩子,所谓否极泰来,劫难虽然提前了,但恰也证明你已经走到了破咒的至要一环,只要能成功渡过这次难关,没准会彻底解开你和滕将军身上的咒怨。”

成王妃的话语总是透着一股温暖的力量,常让滕玉意想起自己的阿娘,她心窝暖洋洋的,刚要接过话头,腕子上的玄音突然一响,原来不知不觉间,天已经完全黑了,绝圣弃智爬上墙头一看,观外竟游来了无数游魂。

清虚子看看墙外,了然对滕玉意道:“你本就是带劫之人,又因最近为自己消灾的举动引得天地煞气凝聚,单凭你一个人,足以将四面八方的冤魂全数引来。”

他想了想又道:“第一批游魂是三日前出现的,贫道本以为有人暗中破坏了城墙外的御邪网,但经过沁瑶和蔺效仔细察找,并未发现破漏之处……假如没有漏洞,这些冤魂从何处而来?昨晚蔺效提醒我,那漏洞很可能就藏在城中,冤魂野鬼在地上飘荡时,自是无法冲破城外的御邪网,但如果城中就有阴冥地界的出口,鬼魅涌出时也就毫无阻碍。”

见天猛一拍手道:“原来如此!兴许这漏洞早就出现了,只不过被无极门那帮残渣余孽悄悄封住了。怪不得我们把城外掘地三尺都没能发现尺廓的影子,搞半天它们都窝在地底下。”

滕玉意打了个激灵,上回蔺承佑告诉她,尺廓不出现则已,一出现就是一窝,回想那怪物的古怪老人脸,单是一只尺廓冲她怪笑已经够让人浑身发寒了,若是一群尺廓同时从地底钻出……

成王妃道:“我和王爷打算连夜带人搜查全城,不料碰上严司直出事,王爷的手下继续在城中找了整整一夜,结果一无所获,不过这也不奇怪,假如真有异士在出口做手脚,除非道法极高深之人难以识别。七日后又是阴日了,最迟要在那之前找到阴冥地界的出口。”

“不单如此。”清虚子道,“还得尽早将滕娘子身上的咒怨消解,咒不除,这些孤魂野鬼不会走,倘若任由它们大量聚集在长安城,贫道就怕会引来真正的地狱恶鬼屠城。”

滕玉意看看成王妃,王妃的眉头也深深蹙眉,显然他们师徒还有别的隐忧。

莫不是怕……会影响到圣人?但从两位长辈的表情来看,似乎也不是很笃定。

五道大咧咧对滕玉意解释道:“这些冤魂没做过恶事,我等不能强行将其驱散,倘若是为它们做法事,它们各怀冤愆无法统一超度,如果一场一场来做,这么多冤魂少说要花个一年半载才能做完,我们不想损伤修为,又不想它们继续盘桓在城中,如今最好的法子莫过于直接帮你化咒。”

至此滕玉意已经完全听明白了,她作为吸引煞气的带劫者,在封锁阴冥地界的出口之前,必须一直守在附近。

若不如此,邪祟们便会顺着煞气的方向源源不断往外涌,她在哪儿,它们就涌向哪儿,沿路伤害百姓不说,城中的怨气和煞气交汇多了,早晚也会酿成一场大祸。

难怪静尘师太说长安不久会有一场劫难,想必他们无极门有些窥伺天地间煞气的独家法门,早就怀疑城中藏着命中带天煞之人。

“师公,城中的阴冥地界门不能用罗盘来寻么?”绝圣和弃智焦声问。

清虚子摆手:“这洞口不但无形无色,而且变化无穷,小的时候只有针鼻大小,即使倾尽全力满城找寻,起码要花四五日工夫。”

“号召各观道友帮忙呢?”

成王妃摇头:“……无极门暗中作祟多年,长安各道观中少不了混入几个居心叵测之徒,玉真女冠观的静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,让各观分头找寻倒是可以,就怕有人故意趁机混淆视线。”

“方才沁瑶给我出了个主意。”清虚子道,“滕娘子身负咒怨,困在这轮回中不奇怪,奇怪的是那位李三娘明明未带诅咒,竟也会重新轮回一世。上回贫道觉得蹊跷,就同佑儿反复诘问李三娘,李三娘熬不住,只得承认当年偷过你的东西,而且并非寻常物件,而是你阿娘为你祈福的灯笼,那灯笼上的莲花是由金丝和玉石做的,本要送到宝莲寺为你祈福的……”

滕玉意一愕,随即在心里骂了一句。

“那日李三娘恰好从你们滕府出来,因为眼馋那些灯笼的精巧,便趁你们府中下人不注意偷走其中一盏,她早就听说宝莲寺祈福极为灵验,心里羡慕你阿娘肯花这样多的银钱为你请高僧祈福,她也想蹭点福缘,就偷偷将上头你的生辰八字改成了她自己的。玩了一下午之后,她谎称在滕府门口捡到的,将灯笼送到宝莲寺,殊不知身负咒怨之人是不能随便祈福的,点灯那一刻起,就会惹来无穷怨气,李三娘这盏祈福灯跟着一点,半年下来早已是冤愆缠身,所以前世你死后不久,她也患时疫没了,但那咒怨毕竟不是针对她,故而她有了重生的契机。可惜贫道和佑儿没仔细问她究竟是从何处醒来的,照理说,李三娘既是受这场咒怨连累的小鬼,重生的地点应该也在阴冥地界的出口附近——”

成王妃思量着说:“听说李三娘只比阿玉大一岁,她那个布偶又是十年前就开始伪造的,我猜她的重生之年应该在六岁之前,过去那么多年了,就算她此刻人在长安也未必记得清楚——”

所以是没法子了。五道失望叹气,绝圣弃智有些惶急:“墙外这些冤祟越来越多了,估计尺廓不久也会找来,万一青云观被数不清的邪祟围住,我们就不好出去找寻了。”

成王妃果断起身:“这样吧,我连夜带人去找寻,大不了每一坊、每一个角落地找,总比死守在此处要强。”

滕玉意忽道:“或许有个人能帮我们想一想。我书院的一位同窗,邓侍中的孙女。邓娘子不只一次说自己幼时见过李淮固,但李淮固早年只来过长安一两回,想必当初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——”

众人眼睛一亮,成王妃惊喜吩咐一干护卫:“事不宜迟。时辰还算早,拿我的帖子去请邓娘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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